黄沙铺面,每一粒砂砾当中都蕴含着一道拳意世界,风吹而起,击打在人的身上,至少也有着命门六重武者全力一击的威力,偶尔还有一下较大的砂砾,甚至能有命门七重强者之威。
三日时间,在黄沙山谷当中,宁初一并没有疯了一样的继续去对抗那高台之上的斑驳铁戟,而是在一次偶然的感悟之后,注意到了自己肉身当中那真实的属于自己的力量。
拳出如行云流水,无甚威势,但却刚硬坚韧无比的将一蓬又一蓬的风沙击散看来。
没有动用周身气血精气,甚至连镇龙桩都被宁初一强行止住,仿佛宁初一自己回到了刚刚接触武道之时的那种萌蠢姿态。
一套形意拳,宁初一从原始的形意十二式,演练到万兽势,又渐渐从万兽势一点一点的回归形意十二式,算不上什么返璞归真,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拳意感悟,宁初一只是自己体会在在这一拳一脚当中,自己身体当中肌肉、血液、骨骼当中迸发出来的力量。
颓废一日,参悟两日,再加上宁初一本身就有着极为强大的肉身之力,在短短的一天时间当中,那山谷外围的漫天黄沙已经再也无法对宁初一造成任何的伤害与磨练。
数万斤的力道,宁初一也已经渐渐掌控熟稔,无穷巨力或是内敛与身、或是猛烈爆破,周身发劲,每每至极限之时,宁初一就会以一种极为怪异的方式,给人一种无比惊艳的感觉。
三天时间当中,周怀安也曾经暗中数次来到这黄沙山谷当中观察宁初一的进展,即便是强如周怀安,身为一域学宫祭酒,见识、教导过的天骄无数,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宁初一此子,就仿佛一个天生为武道而生的天才,真正的天才。
第四日,宁初一静立与山谷高台丈许之外,一呼一吸之间,宁初一的身体当中自有虎豹雷音炸响,似是万千铁骑奔腾,又似有天鼓之声自神界落下。
长风卷黄沙,密密麻麻的朝着宁初一席卷而去,但就在宁初一身体的微微一颤之下,漫天黄沙便如同雨落芭蕉一般,将宁初一身上几许污垢洗去,随即清脆落下地面,风雨声疾,却伤不得芭蕉片叶青苍。
而在宁初一的面前,只许前踏半步,便又是一重天地,那些黄沙被高台之上那斑驳铁戟的无形凶煞气机卷动,每一粒砂砾虽然力量不曾变化,但却仿佛形成了一支整齐的军队一样,席卷轨迹、风击顺序,都暗暗迎合了某种兵法武道的样子。
刚刚抵达这黄沙山谷当中之时,宁初一意气风发、气血如渊,一心想要将那高台之上的铁戟征服、拿下,有神通护体,宁初一也从未注意过这些风沙当中蕴含着的无边奥妙。
而今散去修为,仅以肉身之力,行走山谷无碍,片叶不沾身、丝雨不能落,宁初一对肉身掌控的速度,堪称举世无双。
但站在这高台之下丈许之处,宁初一却是惊人的发现,在这丈许之地当中,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踏入其中,若不动用气血神通之力,竟是片刻之间,就要被削去一身血骨,连半数距离也踏不进去。
斑驳铁戟依旧在高台之上静静矗立,高高在上,宛若一尊睥睨天下、盖世无双的寂寞强者。
咬咬牙,宁初一在足足考虑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一身衣衫卷脱而下,就那么赤背而行,猛地踏入到那丈许之地当中。
与此同时的龙门秘境当中,无边草原碧翠、镜湖无波、石屋静谧。
“周师,古之孟圣有言,人之初性本善,荀家亚圣却道人之初性本恶,这善恶之间,皆有道理,不知道我改怎么理解啊?”
“善恶皆有理,圣言不可尽信,在乎一心!”
“周师,人主所以制天下之事者,本乎一心。而心之所主,又有天理人欲之异,二者一分而公私邪正之涂判矣。盖天理者,此心之本然,循之则其心公而且正;人欲者,此心之疾疢,循之则其心私而且邪,然否?”
“额,事物对立,阴阳尚可一气,何言相对?”
“周师,你不闻孟圣有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么?”
“孟圣之言,乃取舍之道,而非对立之道,安可知乎?”
“周师……”
“哈哈,小朱曦啊,吃饭时间到了,周师尚未朝食,此件有古卷七章,你且自去观摩,稍带之后,为师再来与你解惑!”
“周师,不若你我同食,席间周师亦可为弟子解惑亦!”
“额,呵呵,汝不闻食不言寝不语乎,你且自读,你且自读!”
周怀安一生多才,祖上曾有大儒,世代书香门第,少时任侠,也曾仗剑游走山河之间,至壮年时,胸有壮志,带甲百万横扫一方,临近暮年,周怀安落于东夷妖洲一角,职任一方祭酒,学问更是见长。
但周怀安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还会有这么窘迫的时候,被一个三尺稚童,把自己辩驳的无话可说,几欲捂脸奔逃。
须臾之间,周怀安不见人影,小朱曦原本一脸萌萌的脸上露出几分奸诈而来,撒起两条小短腿跑进石屋当中,鬼鬼祟祟的卷起一小包裹,风风火火的朝着草原大后方的山谷之处狂奔而去。
比不得之前被宁初一带着时那么的风驰电掣,小朱曦是个天才不错,但年岁太小,还未曾开始修行,只是凭着一股子的劲头不断狂奔。
这一路,便是足足两个多时辰的时间,小朱曦的身上,原本一身得体合身的青袍小儒衫已经是变得凌乱不堪,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小脸之上,因为长时间奔跑而脱水脱力导致有些苍白。
“师兄,师兄……”
山谷陡峭,小朱曦能够凭一股子劲头狂奔而来,但却终究无法下入到山谷当中,只能够在山谷的沿岸,不断的朝着山谷当中高声大喊着。
黄沙山谷当中,宁初一从靠近高台的丈许之地艰难无比的一头栽了出来,浑身上下血肉模糊一片,几乎已经没有了一块好肉。
一步之隔,丈许之内与丈许之外,那砂砾席卷而带来的恐怖威能,相差的实在是太多了。
即便是宁初一根基雄浑无比,在这一番折腾之下,也差一点没把小命都丢在那丈许之地当中。
砂砾如兵卒,而且是百战不死的沙场老卒,在斑驳铁戟无形逸散而出的气机影响之下,杀伐有道、配合如龙,宁初一能够熟稔的掌控肉身之力,但却根本无法跟得上那些黄沙席卷的步伐。
肉身强度不足,掌控之力依旧孱弱。
在这丈许之地当中,宁初一再次体会到了三日之前自己那种废物无比的绝望心态,想要通过那丈许之地,宁初一必须将自身的掌控之力,再次进行一次质的升华,否则的话,根本无法对抗那种杀伐有道的黄沙席卷。
“师兄,师兄……”
迷离疲惫之际,宁初一瘫躺在地面上的耳朵猛地微微动弹,小朱曦几乎待着哭腔的声音传入到山谷当中,莫名的一股力量,注入到宁初一的心田当中。
艰难无比的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成片成片的鲜血在宁初一离开的地方,硬生生的积出一个血洼而来。
寻着声音,宁初一有些踉跄,但却步履坚定无比的向着山谷的外围走去,半晌之后,在一处极为陡峭,但却能够一览山谷景色的崖壁之处,宁初一见到了几乎让自己终身难忘的一幕。
崖壁高百尺,若是寻常时候,宁初一一个纵跃就能跳到崖壁之上。
但对于一个高不过三尺的孩童而已,这种高度,简直就是触目惊心,然而就在那崖壁之上,小朱曦一袭皱巴巴的青衫被刮破了许多,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小的布包,就那么颤颤巍巍的在百尺崖壁之上,一点一点的向下攀爬着。
足有两个时辰之后,宁初一的眼中酸涩无比,就连眼眶都有些通红,在宁初一的视线当中,小朱曦从崖壁之上蹦跳而下,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自己背上的小布包,这才抬起头来,向着山谷当中四处打量而去。
“师兄?”
一抬头,小朱曦猛地眼前一亮,带着浓浓的惊喜之色,迈开自己的小长腿,向着宁初一一溜儿狂奔而来。
“你怎么找这儿来了?”
趁着小朱曦没注意到的时候,宁初一轻抹一下自己的眼角,尽可能的让自己精神一些,向着小朱曦开口而道。
“师兄,我听周师说了,师兄有天纵之才,只是根基不稳,在谷中打磨基础,这是我从周师哪里偷来的打根基宝药,正是合适师兄你用……”
小朱曦一脸献宝的捧起了自己的小布包,向着宁初一露出一个你快来夸奖我的表情。
看着小朱曦手上被山石崖壁磨破的小手,宁初一没由来的心头一涩,搓了搓自己满是血痂的大手,一脸郑重的接过小朱曦递来的布包。
“师兄,你看,这是镜湖龙涎,是周师龙门秘境自产的宝液,还有长生葫芦根……”